沛雨甘霖（30）

吕灵泽不再言语，他看着李甘霖，像是看着一个倔强自己无罪的孩子，一个满脸沧桑，却仍旧偏执，不顾一切的甘霖公主。

不知何时，天空又落下来了雪花。李甘霖猛吸一口冷空气，还是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身朝着姗姗来迟的长辈们说：“我李甘霖此生绝不会再回去突厥，那群男人也好，我的亲骨肉也罢，他们都是我苦难的开始，我战胜不了他们，我就远离他们，来生，我绝不投胎在帝王家。不用跟我说家国情怀，我没有。”她绕过他们，并没有从他们中间挤过去，她也没有抬头看吕灵泽一眼。他不是负心汉，可也不是个痴情人。

雪连下了两天两夜，终于停了，厚雪几层，暖阳在分离化雪融冰。雪融时候比下雪时候还要冷的多，几个人也是又填了衣裳。

来客各自回了家，吕铃兰回到丁家后，几乎是每天要在丁香畔待上六个时辰，不言不语。蒋辰月重回到方絮的身旁，并没有留在蒋府，说是怕人说闲话，可她清楚这只是一个愚昧的借口，不过是为了能够与方絮相见的借口。人总是自私的，蒋辰月当然不会例外，她对方絮的思念入骨，怎么能够让夏莺时和蒋嘉月如胶似漆？

蒋辰月与方絮讲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从几人相遇到李甘霖他们的事情，而方絮只是安静听着她说话，时而微笑，时而蹙眉，绝不会有一句多言，让她讲个尽兴。

又日，她手里提着暖炉，坐在方絮的身旁，方云蓝的对面，脸颊则是因为太寒冷而红扑扑，还有些裂开。

“阿絮，我遇见了一个儿时故友，苗葵，不过呢你也不认得，我只是与你随口一提。他与我讲了几句悄悄话，便被嘉月给收拾了，要我说啊，就是普通的叙旧，是嘉月太多心了，这么些年，他都没来找我，怎么可能对我有心思？”她扯扯脖子上的貂毛，遮过了她的半张脸，她又急忙对方云蓝说，“我也是羡慕你，”一边说着还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小腹，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真好，我的肚子一点儿也不争气，无论是阿絮的还是嘉月的。”她又揉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看了眼方絮，而后自顾自说道，“太不争气了。”

“才不是这样的！”方絮怒吼，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看着几乎要把头缩进貂里的蒋辰月，在须臾后，才不紧不慢说，“都是我们的错。最可怕不是不知错，而是知错无法弥补，我们想尽一切法子去弥补你。”

“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甘霖公主比我还惨，至少我还是和你们在一起，而她却不能与吕灵泽长相厮守，她是真的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蒋辰月抖动一下肩膀，又说，“吕灵泽的海誓山盟都是虚假的，他踏在她的心上，口里大喊着爱与道德。

方絮答道：“各有各的难处。明天就除夕了，我们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他看一眼方云蓝，随口敷衍一句，“照顾好自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染病。”

“好，我知道的。”方云蓝点点头，笑嘻嘻看着自己的肚子，“我会把他平平安安生下来的，放心好了。”

“我也会照顾她的，这也是我的孩子。”蒋辰月这话发自肺腑，“以后这孩子出生了，我也会好好疼爱他的。”

“谢谢你。”方云蓝点点头。

此时皇宫，也是一片吉祥如意，宫女们忙绿着，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着，彩带装饰着，美酒准备着，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除了李甘霖，还有吕灵泽，是怕辞去一别无缘再见，便留在这儿了，李甘霖好说歹说才能两个人都留下来过年。

次日清晨，人们都还在安寝，李甘霖抱着女儿，站在城墙上，随着一声婴儿啼哭，随着小身躯里的血被雨水冲刷，长安城的噩梦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