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绝色（8）

话说云蓝仍旧在江陵等月夕，她比来时还要消瘦不少，几乎是只剩下了皮包骨，又淋了雪，染了寒，只能躺在床上，需要人料理。她总是看着外面的白雪，希望她的月夕有朝一日会踏着白雪而来，来接她离开江陵府，去其他地方看看，可是没有。一次次开门，一次次雪落雪停，一次次拾起希望却又次次破灭。

“云蓝，你这身子骨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回来。”竹苓给她端来药，担忧地看着她。竹苓只知道月夕被火烧了，不知道她被救了，她一直不敢告诉云蓝这件事情，只能瞒着她，至少她还会存着希望等月夕回来。

“我是要死了吗？”云蓝脸色苍白，“你说她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还想再见她一眼，就算她什么都不跟我说也好，我只是想要再见她一眼。我经常梦见她踏着月色与雪色向我走来，她笑若桃花，身着一袭长裙。呕……”她捂着胸口一阵反胃。这段时间，云蓝吃东西总会吐，肚子里翻江倒海，有些东西闻到味就呕吐不止。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她暂时还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竹苓扶着她坐起来，看着她铁青的脸，消瘦的脸颊，心里也替她难受。她温柔地给云蓝揉揉肚子 轻轻给她顺气，还一边安慰她不要多想。

“你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怕是熬不到这场雪停了。”她捏捏自己的鼻梁，又搭上竹苓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她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竹苓的手比自己的手暖和这么多了？她无力地拍拍她的手说，“我已经两个月不曾来月事，我们寻了郎中，已经没用了，不是吗？”

竹苓摇摇头说：“那只是没用的郎中，等我们把宫中最好的御医找来，你一定会好的，你还要等月夕回来呢。你总不能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吧？万一她就回来了呢？”

“早就没有万一了，你也不必隐瞒我。月夕在年前就被大火烧死了，你说她该有多疼，我已经苟活了两三个月，我也该去陪着她了。”云蓝摇摇头，轻轻撩拨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我早就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我所追寻的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我总靠着回忆活着，从来如此。现下连月夕都死了，我已经没什么留恋的。”

竹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她总不能告诉云蓝，月夕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怎么给她云蓝信誓旦旦说出来？她给云蓝喂了食物，安抚了她的情绪，就给她扶睡下。确定云蓝睡熟，才打开门，狂风吹进来，还带着片片雪花，落到屋里的地上就化成水。

云蓝看竹苓出了门，又缓缓睁开眼睛，她强撑着如同傀儡的身体站起来。她扶着墙，好不容易挪到窗边。她费力推开紧闭的窗 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她轻叹：“琼华转悠悠，心事重忧忧。抬头不见宇宙，低头可见骷髅。土一抔，魂也愁，盼泉边邂逅，人间再相守。”

她念完这些，端来一把椅子，一匹白绫，一根房梁，心一横，脚一踢，人间不见。

土一抔，魂也愁，黄泉一人何谈邂逅，人间一人何谈相守！

等她的尸体被发现已经凉透，竹苓把她安葬在城郊之外，陪葬品只有一把破碎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