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父母

单独各自的教训让魏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就好像这个家像是一把捆着底部的稻草被放进了水里,大家拼命的往四处扩散却又因为绳子不得不保持在原地。

“你这一个月去哪了?”

“去帮那天那个来村里收猪的人去他们家打工去了。”魏婴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说谎!”父亲的烟斗“嘭”的一下拍上了桌子,突然的响声吓得魏婴肩膀哆嗦了一下,牵动着背后的伤痕巨大的疼痛让他额角冒出了丝丝冷汗。

“你说你去打工了,那工钱呢?”父亲的情绪就像是做过山车,他的语气在一瞬间又缓和了下来。

“我,我没要。”

一句话后,魏婴就像是被装在了一个袋子里面,袋子口被慢慢拉紧里面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出,巨大的压力如同泰山一样在他头顶压了下来。

父亲在他身上粗暴的翻着,口袋,袖口,胸口,裤袋,乃至裤裆都翻了个边,一个子儿都没翻到。

“你是不是给你妈了!”

“她,她拿走了一个红头绳。那个,那个头绳就是我打工得来的工钱。”

“傻子。”

父亲一摔烟斗,烟头的灰和火星子有些许抖落出来在桌子上,从魏婴的旁边大步就走了出去。

那个红头绳在被母亲从口袋里翻出来后已经有些黑了,那是被魏婴一路上来的汗水染的。

当时的魏喜就在旁边看着魏婴跪在地上被柳条抽打,红中带着灰色的头绳被母亲扔到了魏喜面前,“归你了。”

魏喜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头绳,抿了抿嘴唇,弯腰捡了起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后来的几天里魏婴也有看到魏喜头上会绑上自己赚来的头绳,艳丽的红色在被清洗后已经焕然一新,带在她的头上那两根飘来飘去的绳子就像是蝴蝶的一对翅膀,很好看。

但魏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李柱找了魏婴一圈都没有见到他,向邻居一打听才知道,魏婴早上就走了。

“这孩子,我也没跟他说李子村在哪。他怎么回去呀?那万一走偏了到了荒郊野外碰见狼啊,野猪什么的,身上也没个防身的东西……”李柱已经絮叨了一中午了。

儿子已经跑到县城里到处打听了,正在李柱在屋里慌乱踱步的时候。李强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爹,有人说看见魏婴往西边走了。就是去李子村那条路,但是也不排除在之后走偏的可能,咱们还是赶紧开着车去李子村找找吧。”

“还是先在附近找找吧,魏婴那小家伙走不了多远,万一他晕倒在路上咱们又正好错过。”

他们两人这几日生意也没做,猪也没卖。在附近山林,荒地,找了个遍都没有见到魏婴之后。李柱和李强干脆就开着车慢慢的驶向李子村。

他们是在村口的卖桂花的摊位上看到魏婴的。

“哎,爹,你看那个带着草帽的像不像魏婴?”

汽车一下子刹住了车,仰着脸的魏婴被呛的一脸灰咳嗽了几声。就见到李柱和李强从车子上走了下来。

“叔叔……哥哥。”

李强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魏婴抱上了汽车,李柱在他们的身后打包收拾着剩下的一些桂花。

“跟哥哥回到湘水县,好吗?”李强摘下魏婴头上的草帽,看着他那张已经被晒黑了一层的稚嫩的脸。

魏婴脑海中划过红色头绳在风中飘荡的样子,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嗯。”

儿童交易现场就在魏婴的面前举行,而他变成了交易的主人公。

一大叠红钞被放到桌子上的时候,魏婴就与这个以前的家毫无瓜葛了。

让魏婴唯一难受的是魏喜就站在“父亲”的身边,眼神中充满着呆滞。她双目无神的看着魏婴身后的远方。

一阵穿堂风吹过,红色的头绳就像蝴蝶的一双翅膀,在风中起舞。

魏婴呆呆地看着魏喜,或者说是呆呆地看着那只飘舞的蝴蝶。直到感受到左手上来自哥哥大手的温暖和转身要走的拉扯魏婴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们的步伐,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车子油门巨大的响声“嗡嗡”响起的时候,魏婴看向窗外,以前的父母都抱着那一叠红钞乐滋滋的回到了屋里,只有魏喜还站在敞开的大门的堂厅内,目不转睛看着魏婴。

眼中的神情和那日魏喜被打后从房间里出来时看她的神情重叠。

是双目通红的怨恨。

在发动机的嗡鸣之中,魏婴把目光收回来放到了哥哥的身上,小心翼翼问道:

“我们可以带她一起吗?”

李强抬起粗壮的胳膊让魏婴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感受到那只粗糙的手掌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他们也需要孩子。”魏婴知道哥哥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无非就是此时还在抱着钱乐的前任父母。

汽车启动了,窗外的风景由静止运动起来渐渐加快,在魏婴眼前一闪而过。

“可是我感觉他们不需要……他们好像只需要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魏婴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在他的心中隐隐浮现像浮在谭面的枯木,当他想要去抓住一点看个仔细的时候,轻轻一碰枯木就又沉了下去。

“别想了,你还小。”李强原本粗犷的声音中含着难得的温柔。

“所以我就很傻吗?”

魏婴这句话让李强愣了一下,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可以认为这是对你的夸赞,就像对你说,你很聪明,你很棒的意思是一样的。”

“可说我傻的不会对我笑,但是说别家小孩子聪明的人却会。那是不是代表他们还是喜欢聪明的小孩子?”

“你个傻孩子。”李强这回没有任何的犹豫,笑容已经咧到了耳根,笑着说道:“那你看哥哥不就看着你笑了吗?”

魏婴看着李强,也笑了。

后来魏婴把这种对着他笑着说傻的话,翻译为喜欢,会存在于亲情和友情乃至爱情之间。

代表着尽管你很傻,但我不会抛弃你。

十岁那年冬天,他们搬家了。搬到了北方的一个小镇,他们要每天开车到大城市里工作,原因是听爹爹说是哥哥把握住了机会,投资了一家猪肉加工厂,赚了很多钱。

那他也要把握机会,在新的学校里看到更多的书。

大城市的感觉让魏婴一开始来的时候还不是很适应,他总感觉这些房子会轰然倒塌压在自己的身上,那些高楼大厦就是成千上万幢大怪兽,随时准备把他一口吞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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