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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从哪里学习来的,居然有同学在后面的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中考倒计时”。在倒计时还剩六十多天的时候各种招生人员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这些都是些什么技术学院,什么职业高中之类的。这些招生的人个个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他们说的美丽动听,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我们听得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仿佛又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来招生的唯一一个正经的高中学校就是区一中。区一中来了三个招生的老师,都穿着帅气的黑色衣服和光亮的黑皮鞋。他们来了之后夏雨和那个经常考年级第三的女生被叫走了。与那些职业高中和技术学校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是面向全校招生的,他们的招生对象只有年级前三名。夏雨去了两节课才回来,班上的人都问她去干嘛了,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是招生的”。后来她告诉我那些老师说如果她们三个愿意去区一中上高中的话现在就可以先去区一中的初中部把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读完。只要他们愿意现在就去区一中那么中考的时候无论他们有没有达到区一中的录取线都可以被录取,前提是如果他们最后考上了市一中他们还是得留在区一中,不过上了市一中的录取线而在区一中就读可以免除学费和住宿费。夏雨当然是不考虑去的了,因为她的目标当然是市一中,但另外两个女生对考区一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她们在煽动夏雨和她们两个一起去。那几天夏雨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去的话肯定需要一笔花销,但去了也许可以增大考上市一中的概率,这样她上高中就可以不用交学费和住宿费了,这可以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最终夏雨还是决定要去的。夏雨要走的前一天的晚自习梁冬一直用手杵着下巴盯着夏雨看,似乎想要一次把夏雨看个够,或者把夏雨看到他的眼睛里去。夏雨没有反对他这样看。下了晚自习梁冬问夏雨:你们怎么去?——坐车去啊!——就你们三个?父母不送你们去吗?——他们去干嘛?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要不,我送你去吧!——不行,你得上课。——上课重要还是你重要?——当然是上课重要。——当然是你重要,你觉得上课对我有意义吗?——也许没有,但去送我更没有意义。夏雨低下头收拾桌柜里的书。梁冬摆弄着夏雨的词典说:可是我觉得有意义啊!夏雨头也不抬的说:我不想欠你太多,我还不起的。——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我只是做我想做的。告诉我你明天几点走。——十点,十点吧。——那九点半我在宿舍门口等你。——你要等就等吧!
那天晚上夏雨把她的行李装好了,衣服、被褥和书装了两个大袋子。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认认真真的梳洗好之后就把我叫醒了。民谣,民谣,可以送我去坐车吗?行李我一个人搬不动。——不是十点才走吗?我一头雾水的问。——不是十点,是七点。——你骗他?夏雨点点头表示肯定。我没有多问,夏雨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们两个一人提了一个袋子去了街口,那辆颜色已经有些泛白的蓝色大班车已经停在那里,但另外两个女生还没有到。夏雨说:回去吧!我站着不愿动,快回去上课吧!她又说了一遍。我不想去,看着你走了我再回去。——我有什么好看的啊?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吗?——没看够。我摇头晃脑的看着晨光中的街道,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夏雨笑着说:男人,你怎么没喝醉也会哭啊?——我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只要这一切出于自然,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我用我们两个挚爱的三毛的话来回答她。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锤了我一拳说:妈的,都怪你,搞得这么煽情。我们两个就这样站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天色渐渐亮了,那两个女生也提着行李来了,班车发动,夏雨从车窗里伸出头来调皮的说:老子一定活着回来。我对她喊到:老子一定活到你回来。
九点半还没到呢,梁冬已经站在女生宿舍门口了,我在阳台上看到了他,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跟他说。我在阳台上看着他,看一会儿我觉得心烦意乱就回教室坐着,坐一会儿又站到阳台上去看他。十点的时候要做课间操,我终于还是下去了。我走到他面前说:其实是七点。——你说什么?他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补充说:夏雨七点就走了,不用等了。——想骗我?——爱信不信。说完我就跑回队伍中去做操了。学生会的要检查课间操,一个女生看到梁冬站在那里不去做操就上前去问:同学,你怎么不去做操。——你管老子,说完他跑回了教室。
那几天梁冬一直失魂落魄的,叫他去打篮球都不去。夏雨走了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了,她走了之后我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我就把以前看过的课外书一遍又一遍的看。
有些离别,漫不经心的,总以为可以再见,最后却成了永别,而有些以为要很久才能再见的离别后来重逢的时间却又短暂得让人惊喜。庆幸的是我与梁冬和夏雨的离别都属于后者。两星期后的一天中午,夏雨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依旧是她,我冲出去抱住她说:你终于回来了,哈哈哈,看吧,老子活到了你回来。梁冬也马上冲出来了,他就笑着站在旁边看着我们闹。我问夏雨怎么回来了,她说那些学生用的教辅和我们的都不一样,老师讲课又比较快她们不适应,最重要的是她习惯了在井底中学这种自由散漫的生活,而那个中学的管理非常严格,她们不能适应,所以回来了。
夏雨说她的成绩在区一中只能算是中间水平,她在我们学校可是一等一的学霸了,这让我们十分怀疑城里的同龄人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回来之后夏雨真正开始努力了,其实以前她也不是很努力,只是上课的时间大部分在学习而不像我们把上课时间都用来玩。现在她每天很早就起来背书,下晚自习了还要在教室里学习一会儿。为了让她潜心学习,我主动承担了为她打饭的任务。那时候经常考试,夏雨每一次都要做到交卷时间才会把试卷交上去,而我每次都是提前交卷,那样就可以提前去打饭从而避开拥挤的人潮。夏雨最差的是英语,满分一百二的英语她能考到七八十分,不过这已经是年级最高分了。为了学好英语,她的手上都写满了单词,就这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英语考到了一百一左右,成了全班唯一一个可以考及格的人。
梁冬一直有个美丽的想法,他希望夏雨可以考上市一中,他去上体校,因为市一中在体校对面,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继续一厢情愿的对夏雨好。进入体校需要提前去参加体育考试,梁冬去了,一去就是三天,是体育老师带他们去的。回来的时候他依旧穿着一身运动装,不过换了新的。他进教室的时候我们在上午自习,所谓午自习即想睡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想睡的就学习,当然这是老师的想法,现实是大多数人就算不睡觉也不会学习。梁冬走到夏雨旁边很自然的放下一个袋子,袋子上是安踏的标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也是听别人说的。当时班上几乎没有人能穿牌子货,也就梁冬有两套安踏的运动装,所以梁冬送给夏雨的安踏跑鞋绝对算一份重礼,这引起了班上同学的骚动,大家男生们笑得一脸淫秽,女生们笑的一脸酸味,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有夏雨趴在桌子上岿然不动,似乎睡得很香。后来我从没有看到夏雨穿过那双鞋子,梁冬多次催促她穿,她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
我们最后一次出去玩是在一次市统测之后,那一次夏雨考得很好,超过了第二名一百多分。梁冬看她这段时间疲于学习,所以很想带她出去放松一下。夏雨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在梁冬的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答应了。
我们又去了水库边,不过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去的。在那边的水库边上有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村庄,村里有我们同学的亲戚,我们就去借了船,那船不大,像是铁皮做的,要用人力来划。作为长期生活在高山上,很少见到这么宽阔的水面的我们,真的激动得不能自已。大家笑着跳上了船,男孩子们在船尾划着桨,女孩子们脱了鞋子坐在船头上,把脚伸进了水里,那场景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美得如同一场梦。
船渐渐地远离了岸边,向更深更远的地方驶去。水库的中央有座小岛,我们自然是充满好奇的,忍不住要上去看它一看。那个水中的小岛也是一个绝美的地方,上面长着齐脖的荒草,最独特的是那草的颜色是红色的,我们在上面拍了一些照片,但后来的后来我们都走散了,照片也遗失了。我那远得像前世的记忆里总是有个小小的岛,上面生长红色的草,我一直怀疑那草的颜色到底是不是红色的,远得像前世的记忆也总是让人分不清是幻是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