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路:小镇青年 双面人生》
大红喜报出来时,人们似乎觉得,之前对这所全市最烂的中学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也有人说,那还不是几个中流砥柱的资优老师会押题,等着吧,这学校留不住这么好的人才的。
唐瑗提着一袋水汪汪的芹菜,路口摆服装地摊的周婶儿挑拣着几件行货,看见她,关心道:“瑗瑗真懂事啊,帮你妈妈买菜呀?”
“嗯,是,前几天她不小心跌了一跤,最近都没法工作了。”唐瑗捏紧了袋子,从那张大红榜前经过,也没有看一眼。
唐瑗不想进行攀谈,说一些针头线米的事,诸如昨天刘家娶新媳妇了去喝满月酒啊,今天鱼市的老板一池鱼不知怎的都浮了之类。就是觉得这些事好零碎、好庸俗。
可唐瑗无奈地发现,她正在被同化,且毫无选择。
榜单不用看,唐瑗清楚得很,毕竟她也是从那学校出来的,说来还是校友呢。双李独占鳌头,一个是家里搞花木的那个李丫头,一个是写字特别板正的李丫头。
唐瑗前半生最响亮的一记耳光,不是成年以后卖保险遭客户老婆一巴掌也没有躲,也不是在个人平台兜售气球被网警教育学习强国,而是在李惠则刚刚斩获新概念一等奖的消息传到子弟小学时,她,也非常戏剧性地迎来人生“高光时刻”——
唐瑗那位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怒不可遏地冲到女儿班级里——把家里丢钱的事公诸于众。母亲质问她钱去哪了,全班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仿佛在欣赏莎翁的喜剧。
那天课下得早,我是值日生,所以是最晚走的。唐瑗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等我把黑板擦得光可鉴人、粉笔沟里一点粉尘都没有之后,回头看,她还是没有走,手里拿着一份稿子,摩挲着,看起来有些呆。
我和唐瑗交情还不错,我问:“既然那么喜欢,就带回去嘛,抄一份或者复印一份都行啊。”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语文老师让班级同学互相传阅的几份李惠则同学的获奖文稿《丁香姑娘》。
“我不喜欢。”
我知道她犟,不喜欢就是喜欢,我也理解这种小女生的敏感。我们俩其实差不多,一个没爸,一个没妈,颇有些惺惺相惜、难姐难妹的感觉。
于是我说:“那我帮你抄一份,最近不是练字有要求么。”
“你…还好吧?”我又问。
唐瑗低着头,我猜不出她的心思,但是肯定不是晴天。唐瑗的头发很长,尤其是刘海儿,长得盖住了眼睛,为此班主任没少说她。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说话也讲艺术,从来是点到为止,千滚豆腐万滚鱼,鱼熟了,白豆腐还是白豆腐。但是这一次,温柔可亲的语文老师说了一句相当重的话: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希望以后家里事,还是家里解决,大家说呢?
我没有看三寸讲台,唐瑗头埋得很低,像鸵鸟,但是又没有完全藏起来。她只是让刘海垂得更低,肩膀在轻微地颤抖,我知道她在哭,无声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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