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到了刘家，刘妈妈特别开心，把陆炎软当自己第二个亲儿子对待，又是摸摸头又是揉揉脸，直说太瘦了太瘦了今天多吃点，一个劲的给他夹菜，还嘱咐他以后要是学校饭吃不惯就来家里吃。

“我们熙仔就是不太中国胃，所以我做饭有点西式，你要是吃着合胃口多来做客，他平时老不在家吃我自己做也没意思。”

小老外陆炎软哪见过这种场面，热情的过分的中国式家长刚开始让他浑身难受，屁股下面跟安了钉子一样想逃离饭桌，几个回合下来倒是好一些了，只是吃的实在太撑了有不好意思说只能一直摆手，刘妈妈看不下去，又塞给他一堆自制的点心让他带去学校放冰箱里吃。

“你妈妈好好哦。”出了刘家大门，陆炎软跟刘耀文说。

“我吃醋了，”刘耀文偏头看他，“你都没有夸过我很好！”

陆炎软突然发了疯一样的甩开刘耀文的手，拎着从刘家带走的点心往前跑了几步，跑到了最近的一个路灯下，站在灯的最中央，和站在舞台的最中央一样，虽然四周没有人，但总感觉四周都是观众，大家都看着陆炎软，都等着陆炎软。

然后陆炎软开口了，他朝着刘耀文喊，也不是喊，他嗓门本来就不小，只是这次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刘耀文，是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人！如果可以，我要入赘刘耀文家！”

这时头顶打开了一扇窗，一个老头探头出来说：“靓仔，祝你幸福，但给我小点声！”

刘耀文此时也站到了路灯下，现在他们的观众是楼上的老头了。两个人朝着老头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待窗户关上了又偷偷笑弯了腰。刘耀文抱着陆炎软亲了亲他的额头，陆炎软扬着下巴用圆圆的眼睛看他，说，下次有机会，我们去加拿大过圣诞节吧！嗯，刘耀文说，我们去加拿大过！

有些话说出来很容易实现，比如陆炎软说今天想吃干炒牛河，刘耀文就带他走街串巷到湾仔找那家最正宗的河粉店去吃。有些话说出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实现，比如陆炎软说想在香港当一辈子留学生，刘耀文笑他天真和不切实际。不过刘耀文没有告诉别人，他也想当一辈子大学生，和陆炎软在一起的，一辈子的大学生，他在笑陆炎软天真的同时，也在笑自己的不切实际。

有些时刻刘耀文会格外的想念陆炎软，他甚至觉得香港的冬天已经和陆炎软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单凭他一个人是无法解开的，可惜能解开的那个人大学一毕业就回了韩国，刘耀文kkt使用的也不熟练，上次手机坏了关于他的一切也都消失了。费了老劲把旧手机修好了，又不知道是他的邮箱出了问题还是陆炎软那边换了邮箱，发过去的几封邮件全部石沉大海，到最后刘耀文也懒得自讨没趣，干脆不发了。有那么两次，刘耀文从胜记下班之后，面对空荡荡的后门，没由来的想哭。陆炎软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的大学三年一样。

刘耀文最后一次从胜记里走出来的时候是夏天，他在胜记干了四年，如今毕业了他也找到新的工作了，和专业对口。走下后门的台阶天已经擦黑，转过两个街角就是地铁站，阿婆阿叔在街角的小摊上扇着扇子，见他轻快的拎着两个袋子走来，跟他打招呼，熙仔，落班了？啊，是啊，刘耀文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脸上戳出两个酒窝，今天有叉烧包和烧卖吃哦！

上了天桥照例是发传单的人，刘耀文礼貌的推开了。他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夹出自己的八达通，先去七十一买了一瓶葡萄汁和一本明报月刊，刷卡的时候扎双马尾的小店员从收银台上偷看了他好几眼，弄得刘耀文有点不好意思，问她，我脸上有花吗？小店员脸胀红了，小声说，你脸比花还好看。刘耀文也笑了，说谢谢你。

地铁上空调开得很大，刘耀文把叉烧包抱在怀里，用头抵着车窗翻开了明报月刊，窗外时不时飘过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杂志的纸上，他也毫不在意的继续看着。一直到站，才草草的把书一折，抱着叉烧包下了车。

明天再也不见了，阿公阿婆！明天再也不见了，胜记！他站在垃圾桶前面吃完了那盒叉烧包，对着垃圾桶说：“明天再也不见了！叉烧包！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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