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窝

厨房已经备好了和面的盆和泡过一夜的红豆，如果窥探一下李叶佳的手机搜索记录，几乎可以描摹出他凑在手机跟前查询怎么做红豆包那副急切认真的模样。“不是让我来试试看你的手艺吗，怎么突然让我来做了？”“我就问问，”李叶佳看起来胸有成竹，“我很厉害的。”“想做什么？”“红豆包，我奶奶做的很好吃，但是家里没有了，我想自己做来看看。”前一天晚上说的来家里玩，一到白天就变成了来家里一起干活，李叶佳刚从冰箱里翻出酵母，就看到刘耀文已经脱了外套，挽着袖子从橱柜下面往外挖面粉，连后续揉面的工序也一并包揽了。高压锅煮红豆只需要十分钟，刘耀文还在苦哈哈地揉面团，李叶佳已经又扔了几颗冰糖到软烂的红豆中去，并且利落地压成了红豆泥。“是不是还要揉一会儿啊？”“嗯，”刘耀文垂着睫毛，“里面还不是太匀，不过等发酵估计还要挺久哦，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没关系，肯定来得及。”整个春节假期李叶佳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件傻事了，但等了一个钟头却还是不见面团发酵到两倍大时，那种疑惑和挫败依旧像第一次一样新鲜。他蹲在地上跟总也长不大的面团互相干瞪眼，刘耀文就蹲在他旁边看看面团又看看他，最后在十二点半附赠了一声肚子的哀鸣。“好像确实来不及啊…”李叶佳瘪起嘴，不得不认命地跟刘耀文承认这个事实。“要不我们先出去吃吧，面团留到回头再用。”再做别的菜说不定又要出什么差错，况且也没更多的准备，眼下唯一的方法也就是出去填饱肚子，否则真要跟家里的食材们死磕到底。炒面烤肠黄米年糕，两个人边走边买，走累了就在路边找地方坐下歇脚，空气依旧是干冷的，但不知是走得多还是吃进了很多热乎的食物，身上倒是暖烘烘的。“你吃到嘴角上了，”总算被李叶佳抓到刘耀文的小疏忽，他生怕一会儿那些酱汁就会消失掉似的，赶忙说出来要报上次的仇，“左右两边都有，你也不像什么很厉害的大人嘛，还笑我呢。”刘耀文愣了愣，在衣兜里掏掏找找，拿出一包纸巾要擦净酱汁油渍，但总也擦不到正确的位置：“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摸到。”李叶佳看不过眼他这副笨蛋样子，干脆从他手里抢过纸巾，揽下了帮刘耀文擦嘴角这项工作：“不就在这里嘛……”“我比较笨嘛，”刘耀文乖顺地坐着，视线一直黏在李叶佳脸上，原来他鼻子上有一块坡度平缓的驼峰呢，刘耀文想，先前都没能仔细看过，“好了吗？”刘耀文脸上的肉太软了，唇周也一样，李叶佳隔着纸巾碰上去时手轻微地发抖，都怪刘耀文一直盯着人看，盯得人不自在，另外天气也太冷了，把人冻得发抖。李叶佳把能责怪的事物怪罪了个遍，这才擦干净那身边人怎么也找不准位置的嘴角。

距离晚餐还有段时间，两个闲人商量来讨论去，最终决定在小镇上找找小时候玩过的地方，某些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已经不复存焉，或者被改造成了全新的模样，譬如眼前设施崭新的环湖公园。其实只是很小的湖，简直是一个小水塘，小时候他们会在湖边拔野草，比谁拔到的最长，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有着木质扶手与小桥的休闲场所。冬日刚过，四周仍旧是一副萧杀景象，树上枝叶早已飘散，显出枯瘦的结构，湖面并不洁净，但风平浪静，也许枯叶们就曾在这湖里漂浮聚落。总之实在是不美观的景色，唯一的可看之处竟是半下午的阳光，透过毫无遮挡力的枝干倒映在湖面上，连水面上的藻类都照得分明。“我来给你拍照吧？”刘耀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李叶佳原本没想拍照的，毕竟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拍作留念的价值，但对方这样说了，拍一拍好像也没甚损失。“你还有这个技能呢？”“当然了，我很会拍照的。”照片全拍在刘耀文手机相册里，明明用李叶佳手机拍的话更方便一些，但被拍的人动作摆得随意，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两个人谁都没提起，就这样拍着拍着聊到了别的话题。“你怎么还不谈恋爱呢，”李叶佳靠在泛起白色的木扶手上，“昨天不是还被家里催了？”“那你呢，你不也没谈恋爱嘛。”“我不清楚啊，咱们不是平时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嘛，你之前跟我讲的。大城市的节奏太快了，你没感觉吗？我总觉得大家恋爱都像在赶时间一样，从恋爱到分手就好像才过了十分钟，什么都做过了，但什么都没有……我有时候都在想，大家这是在干什么呢，越想越不明白。”李叶佳说得入神，大概是已经完全信任刘耀文，觉得跟他聊聊这些事也无妨，于是走了心将心里话都和盘托出，说完才发现旁边的人已经安静了很久，都是自己在说。“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刘耀文鼻头冻得泛红，呼吸间吐出很多白雾，缩缩肩膀说：“是啊，好像是的。”果然还是说太多了，也许人家就是随便问一下，根本没想听那么多呢？李叶佳兀自沮丧起来，甚至还来不及思考这沮丧的源头在何处，就听到了刘耀文后续的话。“我也觉得大家都像在赶时间一样呢，还没摸清楚该怎么去爱，就赶着开始走恋爱的流程了。不过我还以为五六岁时就要跟我结婚的人，会比较喜欢快节奏的人生呢。”话说到结尾，又夹枪带棒地往自己身上扯，李叶佳眯起眼睛，心想刘耀文可真是笨啊：“你现在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知道吗？好像当时说要跟我结婚的不是你自己一样，这样说的话，我还想问你怎么会不喜欢快节奏的人生呢。”“我没打算伤敌来着，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是你自己本来就坏。”“好吧，”刘耀文把手揣进兜里，大约真的有些冷了，“我们吃饭去好吗？”“吃什么？”“去那家没去的西餐吧，不是除了汉堡就剩那一家了嘛，我看晚上八点半才打烊呢。”

餐厅也只是很普通的快餐牛排店，装潢是那种十分努力要营造浪漫氛围，但苦于资金不足所以稍显简陋的类型。菜单上大多数套餐都是铁盘上一块牛排，周围一圈卷卷的通心粉，然后配上几块蔬菜以及一个半生不熟的溏心蛋，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已经算得上是老家的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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