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

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已经算得上是老家的美味佳肴。“你是不是有很多年没有回来长住了啊？”刘耀文在餐盘端上来那一刻产生过替李叶佳切牛排的念头，但大脑有个信号将这一行动叫停了，理由是这样做太过越界，一步走三个台阶势必要摔跤的，只好作罢。“是啊，”李叶佳垂着眼睛，拿刀叉对付还在滋滋作响的食物们，“你每年都回来住这么久吗？”“偶尔吧，但也没这么久，一般就是住一两天就回去了。”“哦…明天我就回去了唉，对了，我记得小时候还有个小花园呢，现在好像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个湖。”“明天什么时候回去？”刘耀文尚未做好离别的准备，尽管它总是要来临的，可他总有种错觉，自己跟李叶佳的故事才刚要开始，而这近在眼前的离别会给情节带来什么，都还是未知数。虽然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经都在前面这半句话上，但为免语气过于直白急切，还是补上了后面半句，“嗯，我也记得有小花园来着，那时候的小超市还卖那种卷卷的泡泡糖呢。”“可能明天早上，你什么时候走呢？咱俩路线应该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回同一个城市。不过这样想来倒也挺神奇的，明明是同一个老家，工作又在同一个城市，但我们好像从来都没见过面唉？”溏心蛋的蛋液淌到牛排周围，被滚烫的铁盘煎得更熟了一些，刘耀文用刀尖拨动了一下，又开始切已经小得不能再小的倒霉牛排。“可能下午吧，还不确定，咱俩赶不到一起呢。”“这样啊，”李叶佳叉通心粉的动作有一瞬间微妙的减缓，“那明天早上你要来送我吗？”刘耀文终于停止了对牛肉的施虐，抬起眼仔细观察李叶佳的面部表情，无奈落地窗外太阳早沉到地平线后，暮色昏昏，餐厅暖黄的水晶灯也没什么强大的照明能力，他什么都没有剖析出来，又怕李叶佳收回邀请，只好迅速地点了点头。

一餐没什么内容的饭被他俩一口气吃到餐厅打烊，李叶佳走出几步，转头笑着问刘耀文说：“你说老板和服务员们是不是要烦死我们俩了，从没见过这么能聊的客人吧？”“对，你听说我不喝牛奶以后，又列举了十种跟牛奶相关的东西来问我，听我说都不吃以后才作罢。”“切，我说香菜最难吃的时候你还反驳了我一分多钟呢。”夜风到底还是冻人，刘耀文担心李叶佳在外面吹久了会感冒，违心却关切地问：“外面太冷了，现在送你回家去吧？”李叶佳却并没领会他话中的意图，又将问题抛了回来：“你冷吗？其实我还好，以为你会想再多逛一会儿呢。”难得心意相通，刘耀文面上的笑意收敛不住：“我不冷的，怕你会冷，我记得你中午给我擦嘴角的时候好像冻得手抖来着。”小镇上的夜生活寡淡无味，如同颜色惨白的路灯那样，两个人就在这静谧无声的镇子上一条接一条街地散步，从工作聊到学生时代的见闻与蠢事，走到路灯晦暗的区域会贴得更紧些，仿佛这样能汲取到一些说不上来的安全感。转了一圈又一圈，路过了两次家门都没进去，让人疑心他们两个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漫步一夜。“你怎么一直不看手机啊？”李叶佳被冻得流鼻涕，一下接一下地吸鼻子，“平时回消息倒是挺快。”“现在不想看，你问这个干嘛？”“没什么，觉得很新奇，好久没见到这么长时间也不看手机的人了。”刘耀文也冻得不轻，缩着脖子笑：“你不会没发现吧？你今晚也一直都没打开过手机呢。”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叶佳这才发现自己没什么立场打趣刘耀文，因为自己的屏幕使用时间也少得可怜，少数几次按亮屏幕都只是在看时间而已。看李叶佳略带震惊的表情太好玩，刘耀文又问：“要是不带手机出来会怎么样呢？”“可能会一直这样走到天亮吧？毕竟我们又不知道时间，不过回到家去我肯定又会抱着手机玩了，不过还是带在身边的好，万一有急用的话我们不是惨了。”“哦…我还在想不带也没关系呢，没有手机的话，我会想办法给你写信。”理解不来刘耀文曲折的脑回路，李叶佳又失笑：“等信寄到我早就走啦。”

天寒地冻，容不得太多依依不舍你侬我侬，终于在第三次路过家门时，两个人道别各自回了家。先前被嫌弃的暖气这回又给李叶佳续了半条命，手指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又不敢立马放出热水洗漱，只能凑合将水龙头调到温凉的档位附近，潦草地洗漱一下就钻进被子。在被窝焐了半晌后，手上第一个出现的是痛觉，双手像是要烧起来，于是他又怪罪起气温来，横竖是怪不到刘耀文身上去的。生怕僵硬的手指发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待手彻底恢复后才又点开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早晨跟刘耀文见面之前，再下划就空无一物。要不要说些什么呢，“明天要走了”这件事应该是很重要的，他总惦记着要留点什么话才行，可又不知道在天文地理人生哲学全部聊过之后，他俩还能说些什么。-今天拍的照片得发给我啊。对面没有发送什么照片过来，反而是直接转去了别的话题。-外面下雪了哦。-这么黑你也看得到啊？-我在外面呢，在自己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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