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

西郊说远其实也没有多远，两个人跑去便利店买了点午饭才踏上公交车，丁程鑫又拿了上次给李叶佳那种饭团，被李叶佳瞥见，终于还是没忍住：“你也喜欢吃这个啊？”丁程鑫把热好的饭团在手里掂了掂，很随意地开口：“还好吧，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啊？”“……上学的时候总看到你买，以为你喜欢。”李叶佳没再追问，他总觉得有些事没必要一次性挖清楚搞明白，也许一点点厘清原委会更好些，毕竟自己应该还会在这里待很久，急于一时并没什么意义。公交车晃晃悠悠，耗费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李叶佳坐在双排靠窗的位置，被太阳烤得昏昏欲睡，与丁程鑫也没有非常多的话可讲，干脆坐着闭目养神。旁边的人伸出手帮他挡住直射在眼睑上的阳光，他眼前的颜色从血红变成了棕黑色，但来不及真正睡去，到站的播报声就充当了起床铃，重复地回荡在车厢里。车站坐落在离河岸不远处，不知是什么树木就在岸边排列俨然，也许是桃花，也许是樱花，满树莹洁，暖风里枝茎身姿款款，仍旧饱满的花瓣透着光从枝端抽离，飘向四周，有的就落在了河面上，随河水轻缓地流去。河面积攒了一众花尸，如同船只繁忙的码头，水流缓缓，像是唯恐惊扰了落花的旅程。此情此景，酒酽春浓，着实是适合发生些诗意的故事，李叶佳只是拉着丁程鑫到河边坐下，然后翻出午饭，比起浪漫，倒更像是学生们的春游。“你昨天要跟我说什么啊？”李叶佳塞了满嘴的饭团，嘴角沾了一点没包住的沙拉酱，看似很随性地提到了这个困扰他半晚的问题。而丁程鑫深吸一口气，吸进去一串破碎的阳光和花香：“秘密。”“切。”“以后告诉你好了。”“我也有话想跟你说呢。”“什么话？”“以后告诉你好了。”这环境里的氛围很难压抑到哪里去，李叶佳三两口就把饭团全吃完，舔舔嘴角，又把吸管猛插进柠檬茶里大喝一口，喝着喝着，一片花瓣轻巧地落在他鼻尖上，有一点痒，像小猫鼻子蹭过来。“那边河里的花好漂亮，会漂到哪里去呢。”“嗯。”丁程鑫神情竟然有点悲切，硬说的话，倒真有点黛玉葬花的伤春之感。“怎么了？这样不好玩吗？能漂好远好远呢。”“可是它们想停的话，不是也停不下嘛……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着水流一直漂下去。”李叶佳偏过头去看丁程鑫，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那无形的沉重负担，还记得自己以前喜欢看小说，上学时似乎总能把自己代入英雄或者什么主角，那种幸福与荣光后来逐渐消散了，因为代入感逐渐转移到了旁人身上，比如通宵加班的主角助理，比如挣扎半晌却毫无翻身余地的龙套，诸如此类。也许丁程鑫同自己一样，对这种随波逐流的无奈与易碎太过深刻，所以反倒悲观起来。“丁程鑫，不要装大人，我们现在是十七岁的小朋友。”刚还满面悲情的人一下子又笑起来，真让人怀疑李叶佳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好啊，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呢，还会回去吗？”“我不知道，要是回不去怎么办？”“回不去的话…就在这里先好好学习吧，快要高考了啊，我们这种成绩完全不行的，如果耽误了考试，那不是很倒霉。”“哦……”李叶佳还没想到这一茬，先前自己总是沉浸在很快就要回去这件事里，甚至还没考虑过如果回不去该怎样处理，“不是，咱俩能行吗？高中知识我是真不记得了。”“严浩翔能行，我都安排明白了，不懂的我就等他给我讲，你想听的话你也过来一起。”丁程鑫理直气壮，李叶佳斜过眼去，怀疑他在理直气壮地欺负小高中生。原本还想问一问丁程鑫后来做了什么工作，但不论怎样想，突然提起这件事都还是唐突了些，所以最后还是作罢。“想跟你说的话有点复杂，”丁程鑫手里捻过一瓣花瓣，揉在指尖戳来戳去，在旁边开口道，“毕业的时候再说吧，我要组织一下语言。”不久前还莹白娇软的落花，被摧残了一会儿后只剩下斑驳的碎片，李叶佳把它接过来扔进草的缝隙，好让它死后也能充当一点养分：“好，那我也毕业后再告诉你。”“嗯，所以在此之前专心学习吧，可不要给十七岁的我们自己丢人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说我们有天回去了，还会记得这里的事情吗？”“会的。”“这么肯定？”“我不会忘记的，”丁程鑫说得郑重，让人以为在起什么誓，“那些话如果没有告诉你，我会一直想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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