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

“明天去超市吗？”这句话在李叶佳的输入框躺了几分钟，斗争着无法发送出去，明明丁程鑫也只是在旁边房间而已，但李叶佳偏偏要选一个让神态语气线索都消失的交流方式，好让交流过程好掌控一些。最后当然没能发出去，指腹擦过屏幕差点就要碰到发送按钮，被他及时醒神转到了删除键，纠结的时间在一秒内被清除了。清晨醒来发现也许不发出去反而是好的选择，因为他走出房间时，发现丁程鑫已经出门去了，所以昨天即便将询问的话问出口，大概率也会得到拒绝的回应。优柔寡断有时候是可以化解尴尬的，李叶佳想。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无从得知丁程鑫去了哪里，也没什么特别的立场去问，干脆又翻出行李清单来核对要准备的东西还有没有欠缺，顺带又看了一遍哈利波特三。这一切的进行始终瞒着丁程鑫，如同被派遣了特殊任务的间谍，只能进行地下活动，而爸妈也没怎么过问，听到他说先不要告诉丁程鑫时也不过点点头答应下来。李叶佳至今也没想好如何让丁程鑫知晓这件事，他觉得这或许也是私心使然，纵使他反复催眠自己这是他与丁程鑫之间最好的发展，却又没有坚决到能够终止此刻的和谐，亲自将丁程鑫从身边推离。飞去英国读书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专业和城市感兴趣，但话又说回来，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需要离丁程鑫远一点，再远一点，好让他们两个都能摆脱这种没有前路的羁绊。这究竟是杀伐果决还是胆小如鼠，只能留给以后再作分析，此刻的他只觉得未说出口的话形同利剑，蠢蠢欲动就要将什么东西摧毁，又将另一些复原。

元旦时下起雪，守零点跨年这项活动仿佛在年轻人之间更受欢迎，因此爸妈都打着哈欠睡下时，李叶佳和丁程鑫还清醒万分，各自坐在房间里玩手机。“要出去看烟花吗？”李叶佳转过头，看到丁程鑫靠在门框上，状似随意地看着屏幕，好像刚刚那句话就是随口一提。“去哪里看？”屏幕，好像刚刚那句话就是随口一提。“去哪里看？”“对面楼的露台不知道能不能上去呢，可以去看看。”“好啊，”李叶佳无念无想，把视线转到窗外，只看到还零散飘落的雪花，以及暖黄的光幕，“可是外面很冷哦。”丁程鑫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转身回房间去换衣服，十分久违地，还戴上了那条李叶佳送的围巾，去年冬天结束后一直没再戴的那条，柔软的羊绒散发出在柜子沉寂太久后独特的霉味。楼顶露台门意外地真的没有被锁上，不知该批评管理人员安全意识薄弱还是感叹有提供幽会场地的闲情雅趣，总之空旷高处迎面而来的寒风先让李叶佳打了两个喷嚏。“把外套拉链拉上。”明明是自己在打喷嚏，语气却像是丁程鑫受了冻，而被催促的人倒也真的听话，把下巴又埋在围巾里，闷着头把拉链拉了个严实。跨年夜的城市彻夜不眠，街道上灯火明亮，李叶佳趴在金属栏杆边向下俯瞰，边吸鼻子边说道：“我们来得太早了啊，是不是还有十几分钟才到零点呢。”丁程鑫不回答，反正李叶佳也不是真的在询问时间，只是指着街边一家店说：“你看那边，是在干什么呢。”“不是小区旁边那家甜品店嘛，圣诞节的活动一直搞到了元旦，门口摆了好多摆件。”凌晨冷漠的风声在他俩四周响起，不常发生的情节是该说些不常说的话，他们各自心中快马加鞭编写着剧本，寒风的响动充当了白噪音。“程鑫啊，”李叶佳先开了口，“你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很抽象空泛的问题，以后是多久以后，是怎样的时间范围，事情又是哪一种事情，粗略笼统的问题让人找不到回答要点，提问者看起来颇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有吧，但是想又有什么用呢？”丁程鑫又非常捧场地将问题上升到一个哲学高度，动辄就要讨论人的思维与现实世界的关系，而李叶佳却沉默了下来。没等到与他进行下一环节的对话，天上却忽然闪起了烟花，李叶佳立刻中止脑内所有无关紧要的运行程序，扯扯丁程鑫的袖子，让他快许愿。“这么大了还相信新年的愿望啊？”“哎呀快点，要不然等一下就没有了。”学着李叶佳虔诚地双手合十，丁程鑫余光却落在旁边的人身上，烟花斑斓的光明暗交错，映在李叶佳身上只是一个瞬间，把他呼出的白气也照得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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