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违令

风间走后，我一个人在车里思考了很久下一步该怎么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方案，又都一一被否定。现在的麻烦不在于没有线索，而在于那些线索太脆弱，一碰就很可能断掉，并且产生的连锁反应是完全不可控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当然可以不惜一切去冒险，然而这件事现在已经把整个公安系统拖下了水，我没有权力为了自己的正义感，拿整个部门和我的几十万同事的身家性命当赌注。此时我才明白，作为一个秘密工作者，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有多难。有那么一瞬间我倒真宁可自己就是个菜鸟侦探，那样就没有这么多牵绊和掣肘，可以无所畏惧地去实践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柯南君，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生命中的某一时刻，羡慕你到了什么地步。

人生的奇妙和残酷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性。有时候你因为种种原因，在某个关口犹豫不决，最后命运却连选择权都不给你了。经历过一次失去的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吊诡和莫名。

没有时间可以虚耗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重回第一现场摊牌。至于当事人男女双方如何决定，交给他们自己去判断吧。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我，正准备发动汽车，手机来电却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响起来。

听到铃声，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想接，因为我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电话那头传来的绝不是我想听到的消息。但是我又不能不接，讯息一旦错过，造成的后果是无可挽回的。带着复杂的情绪，我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电话是丰岛打来的，上午我临行前和他交换了号码。

“降谷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建议。我们去警视厅询问了一下，果然那个犯人已经被抓到，他本人也供认不讳。目前我们正在交涉，希望尽快找到手机下落。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没等我答复，电话就被挂断。听着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我只有苦笑的份。预感不幸应验，为了不让我再深入下去，他们真是急到连像样的谎都懒得撒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对我而言，选择倒是蛮多的。最简单轻松的办法当然就是照他们说的抽身而去，然后在一边看热闹，不管最后弄成什么乱七八糟的烂摊子，都不过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作为一名受过正规严格训练的公安，任务执行到一半就这样撒手不管，哪怕是委托人自己的指示，也有点丢脸。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疑点没有得到澄清，假如这背后另有阴谋，甚至牵扯到一些违法的交易，那么我现在的退缩就是严重的失职，一旦这些秘密被别的什么人掌控，对公安系统也是场灾难。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这一切理由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毛利侦探和柯南对我造成的深刻影响，除了心态方面，在对待工作和职业的态度上转变也是很大的。有那么不止一个瞬间，我都会产生自己就是个侦探的错觉。虽然我还知道这种改变对我的人生影响恐怕祸大于福，也十分清楚它对我的本职工作会产生一定的干扰，但我并不打算终止这种改变，应该说，我已经对此有点上瘾了。这很危险，我知道，可我还是决定关掉手机。因为我的上级也会很快召我回去，假如他们果真已经和田口穿一条裤子的话，接下来我的行动，肯定不是他们喜欢的。为了不被他们追踪到，我也只能冒险违反工作条例了。

景光，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会谅解我的吧。毕竟我们当初选择投考警校，就是为了匡扶正义，保护弱者。现在，青叶恭子就是那个需要受到保护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