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73）

按着这个时代的习俗，男女两方定亲之后，两家人便要大摆宴席，请各家的亲朋来聚，顺带将未来的郎婿/新妇拿出来亮亮。

按照君瑶的理解，这年代没有灵便的通信手段告之天下，所以从定亲到成亲又要隔不短的一段时间，万一有人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半道截胡呢。

他们程家在都城亲友不多，连同僚带上司外加万松柏拖来的添头，另几个心腹部曲及其家眷，也不过凑了台四五十人的中等筵席，连袁慎家的副将都没能灌醉。

待袁家设宴那日，看到袁府门前车舆比肩顶盖如云的繁盛景象，程始忍不住叹口气：“瞧人家这气派，这声势！”

谁知一旁的万松柏大声叹了口气：“都是为兄的不好！”

啊？！人家家族兴旺，跟您老有毛线关系？——万程两家人齐齐去看他，只听大腹便便的万大将军面色沉痛，道：“早知今日，为兄就不把那十几个女儿东嫁一个西嫁一个，若是都嫁在都城周围，此刻将郎婿们凑起来，前日也能替贤弟家壮壮声势！看不灌死那姓袁的！”

众人一呆，片刻后尽皆大笑起来！

萧夫人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转头低声对程少商和君瑶道：“真正能守望相助的挚友何其难得，如你万伯父这样的，有一个足矣。”

两人点点头，确实，朋友贵在精而不在多。

袁府前院有两列极为宽阔的排房，相对而建，中间由茂盛繁密的花木分隔，并有一条细长的直廊连接两边，女宾在左列排房，男宾在右侧。

袁慎的父亲袁沛常年外出打仗，头发花白，神情疲倦，程始之前见过他一次，总觉得他要比同龄人显老得多。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儿子的婚事，所以他难得的打起精神来。

袁慎的家庭情况君瑶也从程少商口中得知了，袁慎的母亲梁氏，最开始嫁的并不是他的父亲袁沛，而是父亲的堂兄，梁羽。

这两个人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婚后十分甜蜜。

而当时的袁沛不爱读书，无心仕途，只想去江湖上做个游侠儿，也被开明的家人许可了。

后来戾帝乱政，袁家被牵连惨遭屠戮。

当时袁羽夫妇正在外面游山玩水，得知消息后，袁羽安顿好妻子，带着府兵去救族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救了袁氏的老弱妇孺，是袁家的大功臣，唯独亏欠了新婚妻子，让她半生鸳鸯梦碎，一世生不如死。

为了在乱世生存，袁梁在内的几个大家族歃血为盟共同反抗戾帝，并用姻亲之盟来加固这种契约。

梁夫人新寡，心如死灰如行尸走肉，在老父亲的苦苦哀求之下，梁夫人只好以大局为重，再次嫁了袁家，也就是袁慎的父亲，袁沛。

袁沛当时也有心爱之人了，名叫第五合仪，是个豪气爽朗的江湖女子。原本与她约定仗剑江湖，永不分离。

可是袁家遭逢大难，人丁稀薄，尸山血海和死亡面前，袁沛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只好回归家族，挑起大任。

两个人都为了家族而妥协了。

那年梁夫人刚生下袁慎，第五合仪找了过来，她和袁沛起了争执，抓了襁褓中的袁慎，逼袁沛和她一起走。

袁沛重病的父亲也赶来，先哄骗第五合仪放了袁慎，然后喝令弓弩手数箭齐发，射杀了第五合仪。

深爱之人惨死于自己父亲之手，袁沛当时也不想活了，可是老父亲当晚就自尽了，留下遗言‘为父给你的心上人抵命，你给我好好护着袁家’。

袁家从戾帝手下挣出一条命，还有一大家子人，怎么会让一个江湖女子带走家主呢，老爷子釜底抽薪，也是煞费苦心。

如此，袁沛和梁夫人可谓两个心死之人了。

他们躯体还在为家族尽义务，可他们所有的爱恨与热情都留在了过去，留在最青春美好两情相悦的逝去时光中了。

“瑶瑶你知道吗？刚开始我还担心因为家世不匹配会招袁家长辈不喜……”程少商看着君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心疼：“可是袁慎给我说，他从十岁起就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长大了，即便是父母不关心，他也能自己给自己挑选媳妇，还落得个开心自在。”

话虽如此，但是怎么会没有孩子不渴望父母的关爱呢？

“以后有了你，他也算得上是有家的人了。”君瑶安慰道：“等你们俩成立自己的小家庭之后，他这么多年的日子也许会释怀吧！”

程少商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和袁慎过日子，弥补袁慎失去父母关怀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