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螗沸羹（9）

方间鸣走近孩子，却看见抱着孩子的人警惕地后退几步，一双眼睛充满恶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小娃娃，你不用警惕我。换句话说，你们家主都不一定打得过我，我只是老了，不是废了。”他见黑衣人放下警惕，才又继续向前，掀开包着温云的小被子，笑着说，“温云被蒋雩风养的不错。话说云蓝呐，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云蓝讥笑，根本不愿意去看方间鸣，她无法原谅他。若是那时候他开口阻止方絮，贻荑根本不会死，自己也不会这样。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旁观者，他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是他隐藏得很好，他躲在方絮的背后，让方絮替他承担罪名。

方间鸣的手慢慢移到温云的小脖子上，说：“我只要稍稍用力，他就会死。”

“对，我也会死。”云蓝铿锵有力道，“温云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恨方絮，你也恨温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知道挺多。”

“我自小在您家住，您对方絮是个什么态度，我知道。一个恶人把另一个恶人的儿子培养成第三个恶人，甚至希望第三个恶人亲手杀死另一个恶人的后代。自此绝后。”

“是啊，我就是厌恶黄醅，从初见就厌恶，我厌恶他得到小溪的心，我厌恶他得到了还不懂珍惜，我厌恶他摘了我心上的梧桐花，还放在脚下狠狠踩踏。”他咬牙切齿，“我与小溪青梅竹马，我也不甘心当他兄长，她有兰桡一个兄长就足够，我只想当他的情人，与她成眷属。若是当年我就表明心意，也轮不到黄醅来插一脚。”

“那是你自己的懦弱造成的，跟方絮没有关系，跟温云更没有关系。”云蓝轻描淡写道，“你曾假意说，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这一代没有关系，可你却时时刻刻都想黄醅跟你一样无后。”

“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又怎么样？我也替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难道我还要大方给他养孙子吗？在我得知璇花怀了黄醅孩子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掐死璇花，不守妇道。”

“你说夫人不守妇道，那么我问你，兰小姐呢？玉鸾呢？归根结底都是黄醅的错，不是吗？你把错误归结在旁人的身上，说到底也还是你心里不甘。”

“不跟你说，你这张嘴从小就厉害，就连夫人也讲不过你。你就打算一直留在陈家吗？”方间鸣问她，“你打算一辈子不让方絮见到孩子吗？”他把手拿下来，走到云蓝的背后，拍拍她的肩膀，说，“小云儿，你要是想回家，随时都可以。”

云蓝把身子一抽，说：“我没有家，从辰月嫁给方絮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不，或许是夫人死了之后，我就没有了家。那儿可以是任何人的家，独独不会是我的家。疼爱我的，尊敬我的人都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我在方家十几年，尽心尽力，最后我也还是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