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黄泉（36）

等苗思莺情绪略平淡，抽噎随之停止，只是眼角的泪珠还挂着，不舍得从脸上离去一般。她忽而转头，目光直视不知道什么方向，眼睛半合，脸上露出浅笑。我瞧过去，在远处有一个身影，远看去只有一点，我虽看不清楚，我猜那是苗葵。不，我确信那是苗葵，只有他可以让这个人展现出柔情似水。

她拍拍自己的脸，才收回目光，后退几步，对我说：“我可以学会的，只要他喜欢，我都可以去做。不要说去学习蒋辰月的举止，就是要我替蒋辰月死去，我也会在所不辞。我不是什么圣人，只是说，我希望他快乐高兴，希望他幸福。”

“痴傻。”我如此说她，她倒是不懊恼。

苗思莺是个温柔的姑娘，无论是对苗葵还是其他人，她与我说话也算是客客气气。她与旁人说话都尚且正常，可一旦说到苗葵，语气就会软下去，没有底气。可我不觉得那是爱。

爱是我爱你，知你不足，仍可不顾一切。我总觉得苗思莺对苗葵的感情是爱慕，是钦佩，她确实算不上男女之爱。她眼里的苗葵是一个完美的人。如此想来，我对灵泽似乎也是如此。不过我比较自私，我不会说为了他高兴，而委屈自己。

“随你怎么说吧，没关系的。情至深处，情不由己。谁愿意去爱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不是自讨没趣吗？可就是没法，朝思暮念。”苗思莺叹口气，随后抚摸我的脸颊，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知道她不会伤害我。

她的手抚上我的眼角，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的眼睛跟蒋辰月的眼睛应该是一样的，你们的眼里都有故事，有悲哀，你们的眼睛浑浊得宛如黄河之水。而我的眼睛清澈得像是溪流水。”可她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

人们总是更容易去喜爱一个干净的姑娘，尤其是眼睛干净的姑娘。而如我或者蒋辰月这般历经苦痛，双眼无希冀的人更是羡慕她，相似的年岁，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我宁愿一生无波澜，也不愿如此。我的苦难，也许有人几世投胎也不会遇见，蒋辰月的亦是如此。人们都悲喜是相似的，却不是相通的。

“你要做你自己，你学不了蒋辰月，也学不了我。你要明白，我们没有尊严，我们是完全被迫失去了尊严的。我们两个人都经历过绝望，心在在生死边缘徘徊，你没有过。他不爱你，并不会让你觉得人间无望。我们不同，我跟辰月是野花，你是百合花。”我平淡去给她讲这些话，可心里头已经在翻江倒海，在这里等一幕幕浮现出来，尤其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去喂养我明面上的“儿子”，背地里的“丈夫”的画面，我就浑身颤抖，整个头都要炸开。

苗思莺却听不进去，她的脑子里只有“让苗葵爱上她”这一件事情，其他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浮云。

我开始去教她学习蒋辰月说话的语气，她走了的步态，她却是学不来。她也不可能学会。

蒋辰月与我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我们都骨子里刻着倔强，高傲，以及低贱，自卑。

却又不同，她的自卑是从小就有的，而我是到了这儿以后才有的。